老爸已離開好久了,如今只有在他留下的「無價產業」裡,感覺他老人家的愛。
老兵返鄉探親位哪樁?相隔五十年,仍健在的親人已屈指可數,唏噓之外,攜回影印版家譜十二冊。用他老人家幾年的時間,修補殘缺,重新影印裝訂,分送旅台家族存檔,參考。
是一本清末民初的印刷版,經過文化大革命能保留下來頗不容易。內容可追朔到我的前21世,非常詳細。
退休後的老爸,喜歡種菜,特別愛有家鄉口味的菜蔬,紅、青皮蘿蔔是老人家的最愛。
含飴弄孫,也是他的最愛。更精彩的是,給兒女留下了一篇70自述。
謝謝您老爸,您的遺產豐富無比。我七十歲回憶的往事
自述前言
時光流逝,日月轉移,往事的一切只有在縈思意念中,回味罷了。余自退休後,在不覺中已十多年了。在此十多年中,每日除了早晚到戶外做健身運動外,沒有再出外工作。每週日到教會敬拜主耶穌基督,聆聽主寶貴的真哩,深盼自身能作主耶穌一個有用的忠實兒女為快慰。平日除按時讀經外,偶而也看看其他文藝書刊,或與老朋友閑話家常。再空閑時,將住處房舍庭院,剪修與美化一下。其因兒女學業已告一段落,同時亦進入社會服務人群,若有時他們同事或朋友登門造訪時,相形之下,想不會有令人受窘之感。
自述
余出生民國六年,農曆五月十六日午后一時左右。誕生於一個農家。父葉大公諱德榮字耀亭,兄弟姊妹四人。十五歲喪父,依母劉氏成人。少讀書,日後弟成家、姊妹送嫁、皆由其承擔。
二叔諱德久、字敬齋。配劉氏生二子二女。長子名以雲、字從龍。次子名以雨,長女適長莊高姓,婿名孝禮。次女適新朱圩朱姓。大姑適蔡梨園蔡姓,姑爺名蔡魁聲。生二女,長女適王,婿名王家倫、字敦五,次女適運河東曹集附近劉莊劉姓、婿名長禄。
二姑適長莊夏姓,姑爺名夏梓盤。生一子名玉彬。
吾父先配苗氏。不期年而逝,無出。繼配吾母蔡氏。生我兄弟五人,姊一人。而以我為最小。在家庭兄姐中,最使他們討厭,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。在我自己檢討中,其最大原因是我太懶之故也。不能自動協助他們農田工作。
姊以香適王,婿名慶義、字宜軒無出。領嗣一子,在江蘇省泗洪縣,【原安徽青陽鎮】共同生活。
長兄以霖、字雨山。配蘇氏生兩女,大女適李,次女適端。五十七年文化大革命時,慘遭殺害。據說為阮莊前面之劉永才所陷。大嫂蘇氏卒於一九八二年。
二兄以霽配蔡氏生一女。於民國十五年十一月,因患膀胱結石症,開刀不幸逝世。卒年二十有五歲。女名舒蘭適王,婿名慶良。蔡氏嫂卒於一九七九年十月。享年七十二歲,撫孤守節五十四年。
三兄以霨配楊氏生一子,名舒棟。民國三十八年隨余來台灣。唯因思家心切,以致患精神分裂症。於民國六十八年五月十三日早,逝世於榮民醫院玉里療養院。得年五十一歲。其夫婦二人同於民國五十七年文化大革命時,遭人殺害。
四兄以電配戴氏無出。曾領養一女名不詳。其夫婦亦於民國五十七年同期遭害。共產黨之殘暴、苛毒、泯滅人性,遠超秦政、張獻忠之流。大陸上人民之家族,遭受如此殘害者,不之凡幾矣。
余誕生地,為江蘇省,宿遷縣南,三棵樹北,葉老莊。譜名以霢、字化雨。家庭以農為生。民國十二年春,七歲啟蒙,隨族兄以盛就讀家塾,開始讀方塊字半年。繼之讀三字經、百家姓、千字文、八歲讀四字鑑略、龍文編影、益幼雜字,九歲改隨秀才徐紹發,字則先老先生授誨。讀幼學瓊林上下論、千家詩。民國十五年,十歲讀孟子上中下三冊,附讀唐詩。民國十六年,十一歲讀中庸與大學、並詩經上集。十二歲讀詩經中下集。並論說法程。開始講上論語。十三歲讀詩經全部、書經半部、講解論語並中庸。但還沒有學作文,由於時代之變遷,東西文化之交流,各民族之思想亦相應的隨浪逐波前進。民國十九年春,十四歲時,長兄建言家父讓我改進新式學堂讀書,於是就在這一年春,進入新民小學,插班三年下期。民國廿年,十五歲。暑假考入宿遷縣縣立第二小學,也就是文昌閣小學。該學校原設運河東,離縣城約廿華里之文昌帝君廟,因當時鄉間土匪作亂,使就學者不敢前往。故此乃將該校高級部遷至離城約三華里之東關口。該地臨運河,設有碼頭,地處要衝,有地方團隊並警察單位駐守。故屬安定。此時該校校長為蔡彦元先生字勝之。因升學率較差,於民國廿一年暑假,更調族姪葉如宗字漢英。為第六淮陰師範畢業,年輕、活力強,教學方法新穎,每節課後十分鐘隨堂考試,自學生進入學校開始至畢業止。如此的將所授的課程,週而復始的,返複考試。在這兩年中不論在哪方面,實在使我受益匪淺,並使我永生難以忘懷。吾鄉處於教育不普及地區,加之地方人民幾乎百分之百的皆以農耕為生活。血汗換來的錢,是捨不得隨便讓子弟拿去花費的。再說到第二小學在校長沒更換前,其升學率據說只達百分之零點幾。自校長更換後,每年升學人數節節上升。自民國廿一年開始至民國廿六年止。升學率已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。茲舉一例說明。以我前後三屆來說,每班開始,皆沒超過五十名,那時的學校教育,注意學生品德、學業,不達到學校所定之規條,乃會遭到開除、留班、勒令退學等制裁。每班最後畢業時,也不過廿名左右而已。民國廿二年,十七歲。余那一班畢業只有十八名,省中考入十二名,縣中考入兩名,其它四名,當時皆因病未能參加應考,而臨時失學,而余因患傷寒之故未能升學,待病愈後已是十月初,乃暫入懐仁補習班補習。班主任為留日早稻田大學畢業之張梓琴先生。民國廿三年春,余十八歲,胞兄建言至葉圩,進入設館該圩之秀才高鵬飛,但余所作的多為白話文的敘述、描寫、抒情、而老先生看了,實在不習慣。評語,缺乏文意。如此好容易混了一學期。就在這年暑假,到縣城投考中學。運氣不佳,省中考備取第一名不進。縣中考第二名亦不進。最後考入新生中學就讀。民國廿四年,余十九歲,暑假升初二。入學不久於農曆九月十一日,承父母之命與朱氏結婚。那時在學學生是禁止結婚的,故當時是以祖母逝世為由而請假。就這樣的就讀下去。民國廿五年暑假,因學科未達升級標準,故留班。吾輩生在這個多災多難的國度裡,國家內憂與外患連年不能平復,人民的生活,亦無法安定。尤其是日本帝國主義者,在我國內亂之時,節節進逼,得寸進尺,我愈讓,而彼愈爭,每侵占一處,即行大舉燒殺、劫掠、姦淫、無所不用其極。致使我全國上下在忍無可忍之下,終於在民國廿六年七月七日午夜蘆溝橋畔,點燃了戰火。而我們最高領袖蔣委員長,同時在事變後第十日,也就是七月十七日在江西廬山發表談話,『和平未到絕望時候,決不放棄和平,犧牲未到最後關頭,絕不輕言犧牲』。可是日本軍閥侵略者,漠視我們的領袖忠告,仍在繼續的作他侵華速戰速決的美夢。在此國家安危絕續存亡之日,唯有全國上下一致奮起,擁護政府,保護國土,與日寇侵略者,作殊死的戰鬥,不達到最後的勝利,決不終止。此時全國每個角落年輕人、壯年人,不分男女,如火如荼的掀起從軍浪潮。在前方、在後方,尋找他們各人所可擔負的工作。這時的我也不例外。內心亦激起了從軍報國的思潮,於是即行棄學,於民國廿七年農曆二月廿八日,一個濃霧遮指的早晨,支唔其詞的,辭別了父母、妻子,踏上征途。先行到縣城與幾位同窗共商赴贛路線。向南沒有去路,因京滬業經淪陷,向北至徐州陸路亦早經破壞不通,其唯一可通的,只有選擇運河水路,而至運河站,轉乘火車至徐州。此時正當台兒莊保衛戰方酣之際,該莊相距運河站,只有廿多華里。在農曆三月一日早,我冒最大的勇氣,乘輪逆水北上,至下午四時左右到達。日已西沉,踏上碼頭走向車站,只見人山人海的逃難者一幅惶恐的表情,在前仆後擁之下,向前躑躕著。那一望無際的待命增援部隊,形成一道堅強的壁壘。維護秩序的前進指揮部糾察隊,在巡察有可疑份子,即行帶去偵訊。余當時就被糾詢三次。在此候車近一日半,只不斷的聽到,人聲、槍炮聲、飛機聲、炸彈聲、傷兵呻吟聲,一齊應合。此情此景真使我這個沒出道的人,難以形容。所好我沒有帶多少行李,只一個小藤籃,內裝幾件衣服,幾本書。當時我想,年輕麼,又無牽掛,無論如何,總會擠上車的。二日的夜晚約九時,方搭上一列野戰醫院後送傷兵的列車,順便掛幾節客車,就這樣的,走走停停。因沿線軍運頻繁,白日怕空襲,只有夜間行車,故此車於五日早,方到徐州。下車後,見車站上,又多是軍隊行色匆匆待發的樣子。而逃難的人,似乎顯示了更多。戰時只有靠戰地軍事指揮中心深具權威來維護各地治安。余趁此清晨沉靜之時漫步市區,買點裹腹之物,如大餅,饅頭,大頭菜之類的簡單食物備用。而後再回至車站候車。警報頻繁此起彼落,致使候車旅客疲於奔命,如此不眠不休的終於在八日晚約十時左右,站方廣播客車馬上到站,各位旅客注意安全,上車補票,說時遲,來時快,列車到站緩慢行駛不停,大家蜂湧而上,被擠下月台而遭車輾死傷者,想不在少數。該車從北站緩行至東站,轉回直向西奔。這列客車乃是隴海道上最著名的『藍鋼皮特快車』。當車行至開封時才開始補票,但所上之乘客並不多,大半皆是年輕力壯之人,因車不停之故,老弱婦孺是沒法上車的。
余自離開縣城,除當日在船上吃點東西及水之外將近一週未進食,但肚子並不感到飢餓,而只覺口內乾苦,想睡覺。車行至鄭州,是九日夜八時。我即行下車至平漢站購票,剛巧有班至漢口快車,上車後心情稍定。回思徐州上車景況,內心尚有餘悸。車沿站停靠,也有小販賣吃的喝的白水雞蛋、粽子、燒雞等,算來以雞蛋最便宜,一角錢可買十二個。為了節省花費,只有買雞蛋充飢。車到漢口已是十一日下午五點多。我記得當天是住大智門亞洲旅社,然後問茶房到九江船期,經其聯繫轉告,十二日下午九時有一班。我好睡了一夜,第二天早,將身上旅費清點一下,伍拾圓旅費只用去肆塊多。經衡量路程,旅費沒問題,因由家所帶出之藤籃,在徐州擠車時,已破爛再不堪使用,於是又到街上買一只小皮箱及盥洗用具。晚上七時左右,吃碗麵及在徐州所買的大餅後,出發到碼頭上船,余正登上跳板,準備上船之際,江岸及市區開始燃放鞭炮,此起彼落的抗日歌曲,亦應聲而起久久不停。細聽之下,原是慶祝台兒莊大捷。九時準時開船在船開航很久,而仍可聽到鞭炮聲、歌聲不絕於耳。十三日上午十時到達九江上岸後,吃了一個客飯稍作休息,走到南潯站改乘火車,至四時半抵達終站南昌牛行車站,步過中正大橋,進入市區,在中正路先住下一家旅社作為暫時落腳處,放下箱子,出來僱一輛黃包車,說明地方,言明車資,上車向目的地,空軍第一總站進發,卻不料該車伕,路途不熟,東問西詢花費很多時間才到達,地方稱這為青雲譜機場,停下車約行五百公尺,方到該機場大營門。因進入戰時,軍事基地警戒森嚴,其他人等是不可隨意接近的,當我到達後,由守衛者引導至傳達室,經我說明來意,有的說公差某處,有的說已經回來,再經我詢問其眷屬住處,經其指引說明前行,終於在途中與表姪效香會面,兒回到他住處。即行清洗身上近半月之塵埃。而後一面吃飯,一面傾談。沿途所經過各切景況。因途中過分疲勞,向床上一躺,就睡了近廿小時。夜晚敵機空襲機場,投下近百枚炸彈,而我竟一點不知。如此可知疲勞至何種程度,是無法形容之。
在表姪家閒住三月餘,心情之焦灼急躁,難以言喻。至六月初方在站上補一名幫寫,待遇相當二等兵,月薪為十元五角,此時各軍訓練單位以及其他訓練機構進行遷往大後方,訓練儲備人員。接近敵前者,多為戰鬥人員。這時的我也只好暫時接納心中不願為的工作。約一個月後,因南昌軍情緊急,即被派往參加疏散人員眷屬及器材至湖南衡陽,協助眷屬找房子及看守器材。至中秋節前後方再回南昌。一九三八年十月十四日,南昌再行緊急撤退至吉安,而我的工作亦作調整,調補給股任文書工作,不半月補一名機械兵,月薪十二圓。一九三九年二月,行委會飛行士官學校招考第三期飛行生,余亦報考,其他各節均過關,唯在體檢時,因扁桃腺過大而落選。
六月我又晉升為上等機械兵,月薪亦由十二元升為十八元。七月底調浙江衢州空軍第十三總站,第七機械士隊集訓,至十月底結束。此時陸軍官校,成都總校,在衢州招十六期學生,本隊有四位報考我是四位中之ㄧ,皆蒙錄取,其他三位皆前往入學,而我因鄉親姚君錫琳力勸未能前往,故仍留在空軍。十二月調麗水【處州】機場工作,至民國廿九年四月底,返防衢州調空軍野外修理車十五組學徒,一九四二年端陽節前,浙東之敵發動攻勢,衢州緊急,奉令後撤至福建建陽待命。值此余身染瘧疾,雖經診療,時愈時患。於七月又奉調湖南零陵【永州】,蔡家鋪機場工作,距城廿八華里,沿途經建甌、南屏、永安、長汀入江西瑞金、雩都、興國、泰和而再進入湖南茶陵、攸縣、耒陽、衡陽之三塘,轉乘船,經冷水灘而到達零陵城。此時該地正流行霍亂,因部隊人數眾多,覓房困難,無法而擠進了城外霍亂隔離病院,駐紮約三個月,又遷至城內義國之天主堂。因該堂主持神父早經回國,故房舍空出,這時我的病體還未痊癒,雖經住該地仁愛醫院檢查治療,查不出病因。後來出院請中醫診治,服藥三劑竟日見好轉。算起此病,自開始拖延近半年,方算完全康復,同時就在這一年八月一日,余已晉升為三等六級機械士,月薪廿五元,但晉升令於三十二年五月才到達,六月才補發薪水十一個月,而余等早在二月份奉令遷至機場待命工作,住在機場邊,一個唐氏宗祠,裡面寬闊,空氣亦很好。距此西面約三百公尺仍屬瀟水,沿海河邊就是前面所說的蔡家舖也。
一般人說,湖南人有騾子脾氣,而我個人感覺上卻不盡然,對人很爽直大方,不拘泥。尤其婦女,對人很重情誼,令人覺得有柔和親切之感。這也許就是一般人所稱之『湘女多情』之故也。
民國三十三年春,湘北會戰又在開始醞釀。我們的工作亦隨之緊張而忙碌起來。開始還是分班輪流作息,漸漸的由不分班,亦無日夜之分而工作著。此乃人員少而工作多之故。當時常駐站飛機只一個中隊。在戰爭緊張時卻增至一到兩個大隊飛機之數近壹佰伍拾架,雖談不上維修工作,但是只擔任加油掛彈,就忙的不亦樂乎了。在這個基地駐防兩年多,從不知何時過年過節,作戰時是不講年節與假日的,真正能安心吃餐飯,乃內心感到是最大的享受了。這段期間與城中鬧市也絕了緣,有錢也沒處花,真感罪過而又委屈。
戰局日趨緊迫,長衡會戰節節失利,衡陽棄守,祈陽、零陵郊區發現敵蹤,甚至迫近機場邊緣。出動的飛機,只離開跑道即行開始投彈,掃射敵人。這是民國三十三年九月六日上午,機場跑道兩邊停滿了飛機,繼續的在作出擊任務,十一時左右,上級發布緊急撤退令,場面地勤工作人員,在十二時前,全部完成撤退至河西岸火車站候車。約下午一時,人員大部安全抵達河西車站,此時停在機場所有飛機,亦開始一波一波的起飛撤離。三時左右上車,九時火車才徐徐離開車站,次日早,車行至東安,繼續前行至廣西全州時,因機車頭故障,經四、五個小時方修復續行,車到桂林時,已是萬家燈火了。此乃戰時的新興都市,熱鬧非凡,市街的商店,醒目的市招,加上誘人的霓虹燈光,一閃一閃的,猶如向街中的過客微笑與招手。雙雙對對的紅男綠女,就在街心依偎話情,不由的使我脫口唱出杜牧的半首小詩『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溪猶唱後庭花。』如此情景,看去實不感到有戰爭煙硝氣味,而一般市民,也好似還浸沉在甜蜜美夢中,安祥的過著無牽愁之生活。娛樂場所,更是歌舞昇平。我們這群過路客,瞥見餐館廚窗中,陳列著燒烤雞鴨、肉類溢出的郁香,令人饞涎欲滴。此外還有那飲食攤上的甜品,如銀耳湯、芝麻糊、綠豆糊、其味之美乃我國南北各地特有風味,也是我國人在吃的方面一大享受。江南人有句諺語,是這樣描述人的一生享樂『生在蘇州,玩在杭州,吃在廣州,死在柳州。』意思是說,蘇州人有錢多財富;杭州山川景緻佳,尤其是聞名世界的西湖風光,令人稱羨;廣州是全國馳名講求吃的法則,並有中西口味;而柳州是人生終了階段,所需要的上好棺木,莫過這個地方了。香松的柏木,是柳州特產。因材料大,不需鐵丁,皆以暗閂合成。該市商店有模型陳列出售。至於桂林市,是廣西戰時的省會。湘桂黔鐵路貫穿該城市內多處地方。矗立著高可摩天的石峰,空襲時,乃是天然的避難藏身之處。桂江左岸,還有天然七星岩,可容納數千人,亦是逃避警報好去處,而警報時,還有電影欣賞。該地風景名冠世界,二次大戰時為軍事要地,有『桂林山水甲天下,陽溯風景佳桂林。』之稱。該兩地皆屬廣西。到了市中心,吾等一群人,見如此美味可口佳餚,其內心都存在著,不能放過此大好機會,來作一次短暫的消受解饞。
在此,如是的留連三天。前方失利的戰訊,一天緊似一天。本軍二路司令部,有關人事人員,見我等一批尚在街上逗留,痛下急令,敵人已迫臨城下,限即時離開到指定地:柳州。這時才細觀市區情景,比我等剛到時,人少多了,且顯出荒亂情況。領隊者即行集合隊伍向車站進發,購得乘車時間為九月十日下午之車票,經一天半時間,方抵柳州。該城限於地形,城內老式建築,其街道是石板路面,不通汽車。河南岸可通汽車。火車站分南站與城站,在我想南站屬『湘桂』,城站屬『黔桂』。人民生活習慣與桂林相同。出產棺材,就是這個地方,聞名與全國,前面已說過了。在柳州整整地住了一個月。於十月十五日,又奉命後撤,目的地,為貴陽的清鎮縣,距貴陽五十華里。戰時的交通,不比平常順暢,限於物資、燃料的缺乏,車行過金城江之六甲站,無法再行前進。開始徒步,經河地、南丹、六寨、上下思、而至獨山,夜宿軍人招待站。因無工作分配,加之交通工具沒有,故在該地停滯一個月。為了同人生活,同時在該地做一個月戰時小吃生意。再說同上級單位亦失去聯繫。戰局一天緊似一天。就在十一月十六日夜零時南丹、六寨相繼失守,上下思情況不明,獨山危在旦夕。其道路隨之為軍車、軍隊、難民而堵塞得水泄不通,人聲鼎沸。我輩同仁皆屬青年,不顧一切艱難,衝破障礙,向前奔馳,當日下午四時,搶先到達都勻縣。市面如常,一切顯示平靜,除吃館子外,每日尚儲備一日之糧。夜宿該城尾端一棟未完成之樓房中。時屆冬季,氣候多變,是貴州的特色。此時天空已降雪雨,大家亦已就寢,有的已入夢鄉。突然間,屋外響起機槍聲,我等聞聲即起,察之究竟,始知本軍六總戰車上,機槍走火。然後繼續睡覺,天明後雪雨停了,我等即行起身行路,行經西門外,見一婦人,大腹便便要生產樣子,其先生正匆忙著,用木箱、籮筐以及被單,作為臨時產房。在此寒風凜冽之中,此情此景,令人為之酸鼻,然類此情景,不知凡幾矣。隨軍作家謝婉瑩,曾寫一本『黔桂路上一幅流亡圖』,描寫的淋漓盡至,但我們這一群,仍繼續著前面未完之路程。途經乾吧哨,而到馬場坪。因該地險要,且駐軍已進入陣地,大有敵軍當前,戰火一觸即發之概。凡行抵該處軍民,一概不得停滯,駐軍巡察隊,不時加以勸離。因逃難者,多如過江之鯽,疲乏者哪裡去理會這些。到處倒臥致使他們執勤者,見此情形,只有任其自由罷了。而我等一群在此準備作飯,尋著一家小館遺下之雞鴨翅膀,以及在野外找來之油菜頭,加點水作湯,並作飯,大家充飢。而後亦就此而臥,我們一夥自徒步開始每日皆在清晨四時左右,開始進行趕路,因為只有如此,方可走在人群的前端,而可享受他們無法享受的優先待遇。每當我們到達一個地方,或市鎮,其情形都在平靜中做生意。在需求上是應有盡有而無缺,感謝主的看顧,賜給我健康的身體。待我們休息體力恢復後,而那些後到者才趕來,其所需之物,也只有向背的份兒了。到了貴定,市面如常,我們趕緊作飯,準備人一到齊便開動用飯。說也奇怪,自湘貴戰事轉移,伙食委員等於我包辦了,直到勝利至漢口方止。當我們正在等待後到同伴時,巧遇原服務單位,由美軍人員押車一部,赴馬場坪接本單位眷屬,經我等說明無眷可接,故將我等一併接回貴陽,逗留半月,奉令赴清鎮總戰工作,就此也結束了三個月流浪的生活。清鎮是一個山城小鎮,說不上市面,生意蕭條,連我鄉小集市都不如,人民的窮,是無以形容。貴陽市面寬廣,但市容卻顯不出繁榮,雖處戰時,而逃難者,也不過是過客而已。離貴陽四、五公里處,有一名為三橋者而熱鬧的很,因地處川滇咽喉,在此候車往川滇之難民,到處嗾擁著,何時可將其輸往目的地,我想不是任何人可以預料得了的。
貴州人民的窮困亦是有名,民謠形容貴州,天無三日晴,地無三里平,人無三分銀。我們在清鎮駐防約兩個半月,每日都在雪雨中生活著,且每日吃的是霉而又糙、稗子、穀、小石子又多的米飯。為了身體健康,吃餐飯需要花上四十分鐘,所好這個時光,只有兩個多月。我們這批伙伴,又奉令調往同屬貴省,一個黃平縣的舊縣治,名為舊州,又稱老黃平。這個地方很好,雖說為苗徭之區,但所住的居民,多為外省人。據說四川人佔百分之三十,江西及兩湖人佔百分之廿左右,其他省份約佔百分之三十五,只有百分之十五乃屬純貴州人。為何有如此形成,歸咎於近百年,中國內政之戰亂耳。這個小城,四面環山,屬於一個小盆地,設機場一處,而成軍事要地,也是貴州魚米之鄉。我們在此工作十個月,無論在生活方面,工作方面,遊樂方面,算得是稱心的。
現在我又說到我們這批工作者,自民國三十一年,由浙東衢州撤退至湖南零陵,到配屬空軍第廿五站十月份起,至抗日勝利年十月份止,在這三年多來,其人員之編制,仍屬原單位,而配屬單位,只負責工作人員每月伙食費用,必要時,站方亦可借給每人少許零用錢,有眷者可借少許薪給。抗戰勝利,各單位人員皆有更動。我等原系十三總站機械士隊,三年薪給未得發放,經多次報請上級,轉航委會如何解決,直至勝利前一個月,方奉准該十三機械士隊各員,自三十一年,十月份起,至三十四年九月底止,薪餉並各類津貼,直屬空軍第二路司令部節制。自文到三日內,速令編冊撿據洽領,自三十一年十月份起,至三十四年九月底止,經為時一月又半,除代分隊長,及我個人,所有薪餉並各類津貼,發給本人外。其他人員薪給款額,概由二路司令部經理處逕寄站方依冊轉發。當我領下薪給後,除購點日常用品外,其餘盡買金飾。返防後約一個月,也就是十月四日,我等十二人,即奉令至湖南芷江,空軍第九總站待命,候機調台灣三製廠,如是整整等了一個月。此時航委會,在貴州清鎮成立空軍第一勤務大隊,各地調集人員至芷江編配,而我等以及機校應屆畢業生,同時奉命改調勤務大隊,薪餉自十月一日起,由新單位發給,經過兩個月的編配,初告完成,於十二月四日,本隊即開始分批移防漢口,每批前往路線亦各不同,我所在單位約百餘人,八日由芷江乘車經辰溪、浣陵、至麥家河改承民船,經桃源,至常德。說到常德,該城於三十二年初秋,所稱湘西大會戰,日軍傾其全力進犯,與我駐守之王耀武部隊,作殊死之爭奪戰,一度被其攻陷,後經我空軍英勇支援轟擊,終於克復。此次敵我雙方兵力損失,加地方百姓,近十萬人。據報載,排水溝渠積血盈尺,血流成河。當時由重慶衛生處,即派四個防疫大隊,前往掩埋屍身,並徹底消毒所有溝渠,地方軍民飲水,亦由遠在百多里外運送供應。在該城東西北三門外郊,分三大穴,葬埋死難者雙方軍民。近北門內,有一陣亡將士紀念碑,由戰地指揮官王耀武將軍題。當我等路過該地,已時逾年餘,仍是斷垣殘壁,滿目瘡痍,令人唏噓。前面早經提到,每逢移防,伙食委員皆由我擔任,這次也不例外。每到一地都要搶先一步,尋求場地,作飯及採購菜蔬。每人飲食用具皆由個人自行保管,在用飯時比較方便。船終於到達,同仁按序登船繼續前行,經援將、岳州、嘉魚、新堤而漢口,時間是三十五年元月十一日。暫住橋口水廠,新新麵粉公司。又一個半月,遷到王家墩機場。這時各部門,一面接收美軍剩餘物資,一面作分類整理工作。余專長為兵器,故改編為第一兵器區隊,管理各種車材,以及各類型輕武器。如此至徐州棄守,漢口告急,於三十七年十二月廿八日,經南京上海等地,候船撤退來台灣台中。眷屬暫住豐原中山堂。余住台中水湳機場。工作未有變動以迄六十三年十月一日退休止。
再論到空軍自建軍開始,因任務特殊,並不是每個人皆可勝任。故對人員、生理、心理、五官都要利用最新儀器幫助,精挑細選,使之無瑕疵而後已。如飛行操作訓練。而地勤各種機械性能操作訓練,以及空地勤工作配合與運作,在同甘共苦中來完成交給之任務。故此空軍在待遇上,也較特殊。軍官來說【指飛行官】,由少尉至將軍,每一階層是由三級而至一級,但機械不稱軍官而稱軍佐,又稱機佐同上尉官。中少尉稱機副。同校級的稱之為機正。至於機械士分為三等、十八級。最高為一等一級,相當空軍上尉。其薪餉亦如上尉一樣,每月壹佰貳拾圓銀幣外加伙食津貼柒圓。這個待遇對日作戰初期情形,若與陸海軍相較,每一階層要高二級薪額。但陸海軍晉升,不受級的限制而受等限制,空軍卻同時受級與等的限制。順利的一個等需四年。軍官士官都如此。當初如此,據說如今亦然。有特殊功績不在此限。來台後,為求三軍待遇相等,曾一度陸海軍加薪,而空軍減薪。致使空軍總司令面見總統【先總統】指示。因已定案,只有請最高統帥解決,最後以增加號次來解決。說到空軍精神,無可諱言的,是上下團結一致,有如一個大家庭彼此相敬,彼此照顧。人員公差,遇有困難,不論經濟上、生活上、工作上都盡力協助促其達成。航空委員會時期,其差假證明,是由委員長簽署,背後註明有地方單位協助等條款。
最後說到有關我自廿七年初,入伍空軍由二等兵起,其間任過文職,等因,奉此而管過公文檔案近一年多。而後調至浙江空軍單位,改習機械。自一等學徒起,經過了三年的磨鍊,而升到三等六級機械士。至民國六十三年十月退休止,軍職為一等一級士官長,年資為三十五年兩個月,退休俸為九成。每月政府發給我一萬参仟圓生活費,安享晚年美景。如此一切的美好,都是我們倚靠救主賜福於我們全家及子孫,其樂無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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